刚健之美
陈振濂
与雄浑相比,刚健的关键在一“健”字。如果说刚与柔是大范畴之间的对比的诚,那么“健”的规定,则是在“刚”这个大范围内更具体的风格规定。
柔软的毛笔看起来是表现阳刚之美的非常不利的条件:刚的线条理应用刚的工具表现之,甲骨文在此中是一个顺手拈来的例证。但是很奇怪,在甲骨文之后,先民们却作出了完全违背常理的选择,他们不约而同地钟情于柔软的毛笔,而书法的线条却并没有随之也柔软起来。
这是一个充满辩证法的理智选择。为了表现线条的力量,“应当”去选择柔软的毛笔。因为柔软,于是就要有技巧,有纵擒自如的控制之力,纵擒技巧的回旋余地越大,则表现出手刚健之美其构成语汇也越丰富,其控制的力也越内在含蓄,越具有层次感,艺术之力不同于物理之力,它是一种审美效应,在特定角度而言,只要有适合的对照物,则很微妙的力度也许在书法上会属于很强的力度。而对比关系如掌握不好,臂力千钧、戳破纸面的蛮力也许给人的感觉是软弱萎靡的,即便创作者自己使出了全身之力也罢。
刚的美感是不难捕捉的,但刚要能“健”,则生硬的刻凿难以为继,而柔软的毛笔在得心应手的技巧控制却应付裕如。毛笔的功能不但在于通过对比体现出力量感。它还通过笔触在纸面上粗细宽窄的节律形态,表现一种强有力的弹性。弹性越强,线条的弧度其质感越见健之美,单纯的线条是很难达到这一境界的。颜真卿的《刘中使帖》,信手数行、行草连贯,而其线条之丰腴健劲,几如钢筋铁弓,有一行千里之势,古人称最理想的线条是“屈如铁”,“折钗股”,铁之被拗、钗之被折,是一种强力压迫,以屈代伸的张力的感觉,一旦压力稍有松懈,则反弹力之大之劲,比正常的顺力更见雄强。《刘中使帖》每构字的弯折与钩耀,以及线条的多求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