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缘何庸俗
朱以撒
作品多了,面对的就是审美。如何看待一件作品,实际上也在衡量观者本心——从哪个角度入手、从哪一个层面上阐释,是形而上观还是形而下观?清人宋湘就谈到一个形象:“今人不讲源头水,只问支流派是谁。”这种短浅的审视,正在越来越使我们的审美菲薄、庸俗,那些非审美因素,为何会像苔藓那样,越来越顽固地附着在我们审美的触觉上。
有人对我说,中国书法协会主席的书法水平一定是最上乘的,缘由很简单,如果不是最好,为何大家举手推选他为主席,而不会让你为当?副主席之所以“副”,就是不及——配角是也。以此类推,一省一市一县莫不如此。后来,又有一些不甘落后的协会冠之以东方、亚洲、国际、世界之名,这些协会的主席,书法水平更是登峰造极。此类说法、标准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从行政的角度论说,它的合理性是存在的。在一个审美常识淡薄的环境里,人们对于具体的审美技巧、书体字体、法则规范一无所知,像在鸿濛时期无从启蒙,运用上述方式来判断一件作品优劣或者决定购买与否,实在是一条便捷之路——职务上的辩析并不困难,副主任又优于常务理事,而理事优于会员,那些不愿加入任何协会的书法家,只能等而下之。除非有某种机遇,类似起陈子庄、黄秋园于地下,在审美良知的感召下,重新认识。
审美的庸俗主要在于审美目标的错位,不是针对作品,而是针对人和人的附着物:名声、职位、背景。因此,有一些书家退至幕后或寿终正寝,就从书坛上消失了。因为作品本身不能予以有力的支撑,而那些非艺术因素又已经不复存在,作品价值崩溃。一件作品是比一个人的生命更为长久的精神之物,秦简汉简写经魏碑都在说明这个问题。包装总被风吹雨打去,时光越久,这类问题就越彻底。明人袁中道就批评这么一种现象:“昔钟士季年少时,常作一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