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寿先生画名满天下,书名为画名所掩,时人论述不多。
潘先生平是常谈“书画同源”问题。书与画确实是同源的。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西部亚洲苏美尔人创造的楔形文字,实际上是简单的绘画。我国甘肃辛店出的原始社会陶器上的给画装饰,西安半坡出土的陶器上的刀刻符号,这些形象,或用线条,或用平涂,线条居多数,有些已含有文字的意味。现在我国考古学者正在从事探索早于殷商甲骨文的夏代文字,说它是文字也好,符号也好,一般都用线条来表现,也便是中国最早的象形文字(也有指事文字。唐兰先生则诊断指事也是象形之一种)。后世书画分途,各自发展,但在技法上始终有共同之处,就是离不开线条。南齐谢赫所提倡学画六法,第一气韵生动,第二骨法用笔,第五经营位置,第六传移模写。六法之中有四法是书画共同的。特别是对骨法用笔,潘先生很重视。他有一次自题所作松石:“偶然落笔,辄思古人屋漏痕、折钗股。”屋漏、折钗股是唐代书家比喻书法的名言,潘先生就应用到画法上来,也便是对骨法用笔一注脚。古往今来,用书法作画,用画法作书,书画合一,成就卓越的大家,如徐文长、八大山人、吴昌硕,寥寥可数。世称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徐、朱、吴名家,包括潘先生的作品,作上述两句外,还可加一句:“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以上说明书画两者不但同源,而且一向是姊妹兄弟,十分亲切,直到如今。
潘先生对书法功夫很深,经常临读碑帖,兼长各体,包括文字组织结构不同的“字体”与后世艺术风格不同的某一家某于派的“书体”。甲骨文、石鼓文、秦篆、汉隶、章草、真书、行书,二三千年来各个不同的体制、流派,经过他的分析、赏会、提炼、吸收,应用到笔底来,无不沉雄飞动,自具风格。我最喜爱他的隶书、行书,境界很高。他自己平日题写,也用这两体居多。他的隶书,渊源于《秦诏版》、《莱子候》、《褒斜道》、《大三公山》、《杨孟文》诸刻 ,融会变化。始则以奇取胜,终则以平取胜。,也便是孙过庭“既能险绝,复归平正”的说法。他论画每称引药地和尚“不以平废奇,不以奇废平”这句话。我们欣赏他的隶书,要从平中求奇,奇中求平,才能得其真际。他的行草,对晋唐法帖有相当厚的基础。中年以后特别心爱黄石斋,但也不以黄石斋的成法自囿。运笔方圆并用,变化多姿。同时应用绘画上经营位置的技法来字幅。大小、疏密、斜正、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