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首席记者 蔡树农 数百次到北京采访,进入顺义区的活动,印象中只有这次“全国第11届书法篆刻作品展览”初评。初评评委提前五六天接到中国书协展览部通知参评,票务由中国书协负责预订,评委不知道到北京后去哪儿报到,接站人员也只有在接站前几小时才知道接的是哪些评委。
初评及评委下榻地在中国石油天然气运输公司北京综合服务中心,位于北京顺义区林河工业开发区林河大街,离最近的地铁站有七八公里,看不到出租车,偶见公交车好像也是郊区线路,但离机场约20分钟车程。附近唯一的村级超市,方便面、毛巾有,可茶叶、雨伞等却买不到,把评委们“关”在里面,真是“插翅难逃”。
5月16日上午报到,下午3点即召开初评评审预备会工作会议。中国书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兼秘书长陈洪武主持会议,感冒未愈的中国书协主席张海到会讲话。张海讲话首次公开表示今年他将卸任中国书协主席一职,第11届书法国展将是他第2届任期内最后一次展事,他对付出辛勤劳动的工作人员表示感谢。会议进行中,与会人员对中国书协展览部工作人员李宁作的“评审行为守则、评审流程”解读,报以长时间热烈掌声,应该视作是对评审守则、流程的信任和支持。陈洪武总结发言的许多罕见警戒性措词令在场人员“意外而震惊”,显示了这位外表温和的书协领导人维护中国书协形象、中国书法尊严所下的坚强决心和果敢措施。
监审委员外,学术、媒体合成一个观察团也是不同以往的做法,只邀请少数权威媒体记者,但加重媒体介入的深度和力量,足见中国书协勇于接受监督的宽阔胸襟。欢迎媒体独立观察、独立报道,写出各自的角度和视野,客观而不乏批评及建设性意见,正是中国书协期望看到的书法“好新闻”。基于此,5月16日晚上、17日早上两次媒体观察员会议均开得言之有物,普遍对11届书法国展“植根传统·鼓励创新·艺文兼备·多样包容”的16字评审方针赞赏有加。学术媒体观察团委员会主任言恭达、副主任潘文海、张天弓等纷纷献计献策,许多精彩的想法在激烈碰撞中产生。
负责评审现场书法作品展示收放的工作人员主要由中央财经大学书法专业的高年级学生担任,4万多件作品的容量要一一开合,工作强度、工作时间均超出常规。“分合书体评审”的多轮操作,大海捞针,又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其中的男同学体力消耗大暂且不提,女同学们的体力消耗也一点不比男同学弱,而她们“创造”的换位、站蹲(卧)等姿势,让她们在不停止工作的同时得以迅速“恢复疲劳”。
大量启用新面孔的年轻评委是第11届书法国展评审的一道风景。初审评委中于恩东、陈大中、陈忠康、李啸、戴跃、韦斯琴、徐海、刘颜涛、刘洪洋、何来胜等都是第一次参加中国书协国展的书法评选,而论实际水准、眼光,他们也都可以使圈内人放心,唯一担心的是他们的公正程度会达到哪个级别。投稿作者年轻化的今天,年轻的评委相对要对年轻作者更熟悉一点,“人情”当然多一点。
由于不设门槛,非中国书协会员、非省(市)级书协会员全部可以投稿,诸如“老干部体”、“江湖体”、“少年宫体”书法在第一轮筛汰中触目皆是。在已拥有14000多中国书协会员的情况下,中国书协是否可以考虑打破常规,在下一届国展上实行一定的“晋级”制呢?古代的科举制不也要一档一档地考上去么?
初评委、中国艺术研究院的陈忠康私下发表评审感想:“野生”写字的太少,按套路、圈养出牌的字匠太多。
投稿作品中无论数量众多的行草,还是数量较少的篆隶、楷书,大字作品几乎很少,好的大字作品几乎绝迹。初评时,中国文联书法创作中心主任刘恒说:“我见到的篆书作品字数稍微多一点的,行文中总是会看到错别字。写篆书,不解说文,便难以避免错讹字的发生。”
初评委副主任、中国书协副主席、内蒙古书协主席何奇耶徒曾经在江苏省歌舞团拉过大提琴。评审间隙,他关于音乐与书法、哲学与书法、语言与书法的奇谈妙论听得旁人兴味盎然。
复评作品由平铺变成工作人员站立桌面手悬展示,虽是展示形式不同,却改变了评委的视觉效果,优劣裁判愈加容易。7000余件作品进入入围3000件左右作品的环节,评委开始使用电子投票器,每位评委编号,号码只有展览部几个核心人员知道,评委们不知道自己的号码。评委之间不能交谈看法。
陈大中是篆书组评委,我问他为什么有些写得不错的作品竟然会被打零票,他说是因为作品有错别字的硬伤。有了硬伤,那就对不起了。
何来胜评委说,来稿作者队伍基本以“新人”为主,出跳的作品非常少见,要使国展达到高水平,难!能怪已经极其负责的中国书协吗?能一味指责评委们眼力差及有私心吗?
挂工作人员胸牌的陈胜凯是厦门大学书法老师(在中国书协国学班上课),梁富振是中央财经大学书法专业学生,前者投作品相差一天迟投(邮戳为准),作品被退回;后者为了感受国展评审氛围以及增加阅历需要,自动放弃投稿。梁是广西艺术学院书法系主任唐楷之的学生,写得一手带文征明味道的小楷,陈忠康都打算向他买《金刚经》小楷手卷了。
没机会打牌逛街,好在5月17日傍晚,唯一的女评委韦斯琴带路,何昌贵、韩戾军、李啸、刘洪洋等一起到接待中心隔壁欣赏100多米长龙、一人多高的月季花墙。韩戾军有诗曰:亭亭月季花,款款夕阳来。远赏花灼目,近闻香入怀。连墙花似锦,结伴人同侪。陶醉忘归路,园中久徘徊。
要求媒体观察员“坚持”11天封闭式观察采访,《书法报》社社长舟恒划首先“吃不消”,于19日上午离开。接班的是书法报编辑孙侃。天津《中国书画报》的曹玉文自发“探场”,以工作人员身份混入,想想做记者的也太可怜辛苦啊,而且有时也要耍点小聪明,要拥有必要的人脉关系。《中国书法报》社社长李世俊上午出现。
评委、监审、观察员以及工作人员都在一起吃自助餐。自助餐不算丰盛但也可以,严格全面禁酒,每餐食品局部调整,组委会的细心可以体会。
叫醒服务一次变两次。
学赵之谦、何绍基、苏东坡的比较吃香,学章草的,学相对甜美的小行草的容易讨好。宋华平、徐海、陈扶军等评委在第3轮投票间隙,认为有些个性化强的作品反而得不到高票,只有二三票,基本上被“枪毙”了,可惜,但没办法。大家普遍的感觉是优秀作者太少,必定造成优秀作品欠缺。
拼“爹”、好“色”的作品继续大行其道。
刘颜涛作为篆书组评委感叹篆书作品风格跨度太少,个性特征明显的篆书作品基本没有。中规中矩的篆书作品占了大半壁江山,其中甚至有“临摹”作品蒙混过关。
评审现场评委手机统一保管,水杯上都贴了评委们的名字。徐海的手机盖板是竹片做的,上面刻了他自篆的吉语,加上他用烟斗吸烟,蛮有架子腔调的。
19日,蓝天白云,晚上星光闪烁,是否预示着第11届书法国展评审的风清气正?从设计程序上看,评委之间要拉票作弊几乎太难。每组2位监审员,一位“虎视眈眈”坐在评委正对面,对评委有一种正面的“压力”,何况还有移动的媒体观察员“黄雀在后”呢。
中国金融书协主席张铜彦部队情报处长出身,委任他做监审实在高明,看他坐着的样子,觉得好玩;偏远省(市)自治区,如西藏书协原驻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李运熙等被邀请出任监审,主要考虑书法欠发达地区平衡的关系。
来自《书法导报》的媒体观察员姜寿田本来是一位出色的书法理论家,他偶尔在评审现场露露面,多数时间躲在房间写文章。据悉,完成了一篇批评台湾书法学者傅申某观点的文章。
散步成为各位评委评审、吃饭、睡觉之外最快乐的事,中国书协副主席、“海南王”吴东民等都是积极散步族。
20日,一早起来,天空依然湛碧无尘。早餐时,来自兰州军区的陈扶军评委等说前一天晚上加班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回房间倒头便睡。陈忠康也讲他的腰很酸,还说“老头子快累死了”,问“老头子是谁”?答曰:“申万胜将军也。”看来,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令人疲惫,工作人员的疲态也在加剧。独有“小钢炮”外号的中国书协副主席聂成文始终精神抖擞。
电子投票器,工作人员未宣布开始投票,评委按了按钮不能显示打票成功,所以,评审期间,经常听到某某评委“请打票”的提醒,原来不是没有打票,而是评委先行一步“违规”了,从而也会暴露身份。
河南省投稿件数4000余件,全国第一。中央财经大学书法专业约六七位学生皆为河南籍,看到河南省书协主席宋华平十分兴奋,要求合影后,宋华平再三关照:“先不要发微信。”
浙江省投稿件数1700余件,全国排名第9,可能是历届国展投稿数量最少的一次,但浙江省书协副主席兼秘书长赵雁君伤心之余仍自信:评审结果出来,浙江不会太难看。
行草组初审复评有1件满票—12票,不拥有投票权的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刘恒上去察看:还是写得一般,不耐推敲。
韩戾军、纪光明、运其瑞、漆刚等监审起初还以为监审是一个摆设,没想到也看得“眼花缭乱”,还要负责评委投票是否有差错的签字印证。他们对得高票的投稿作品的艺术水准评价与评委如出一辙:中性的讨巧。有一类多字小行草似乎是同一种模式训练书写出来的,四平八稳,往往得到高票。可是评委私下说,若纯粹站在新角度,肯定不会给票。
“没有做过书法评委的不能成为好书法家。”喜欢滔滔不绝的中国美院的陈大中评委如是说。
21日上午将近10点,言恭达召集已完成篆隶楷书组初评评审工作的评委召开学术、媒体观察团听取会,铸公、何昌贵、苗培红等评委大胆而尖锐的发言出自肺腑,而有这样的氛围,与中国书协宽严相济的评审原则和要求密不可分。
有人向中石油书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于恩东评委调侃讨酒喝:“都到你地盘了,还不赏赐一杯喝喝?”于马上作答:“不行不行,真不行,下次到我家来喝。”
何来胜和徐海同年,1969年生,何来胜月份比徐海小,他是最年轻的评委。
22日,评委们齐聚昌平九华山山庄(终评地点)有个交互审看过程,这是历届评选不曾有的。因我另有任务,经书协相关领导同意,当天,我的“徒弟”—报社年轻记者俞越来京,参加终评媒体观察。于她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我电话中与她交代了要遵守的纪律,便连夜返杭。
北京与《上海》书法杂志编辑杨勇道别时,让他把见到记住的终评评委名单发我手机,直到23日中午,不见动静。